五點半不到我將車開回香樟園,在樓下心潮起伏地等了片刻,文昕下來了。她上車后,我扭頭對她一笑,問:
“今天金鐘來不會去公司接你嗎?”
她也一笑,說:“不會,我已告訴他辭職的事,說今晚和同事聚餐,要晚點回家?!?/P>
我點點頭,發(fā)動了車,一邊問她想去哪兒吃飯。她遲疑了一下,又笑了,說:
“想去你上次帶我去過的那家日本料理。”
雖然文昕看上去面色平靜,但我相信,對于發(fā)生在一場夢游似的分手后不久的這次約會,文昕此時肯定也和我一樣心潮起伏。何況在我和文昕的來往中,這次見面還有幾個“第一”:這是文昕第一次主動約我;這是我們倆第一次一起出來吃晚飯。
“你喜歡嗎?”她問我。
“喜歡,晚飯我也想吃得清淡點。”
她點點頭說:“本來想明天中午請你,但明天金鐘來休息,我就不過來了。”
她好像是給我一個解釋。
到了那家日本料理,我們進了上次來過的一個一席大小的小包間,席地而坐。點菜時,我要了一壺清酒。服務(wù)員問是否需要別的飲料,我說不要,文昕未持異議。幾樣小菜上來后,我就端起酒壺先為文昕斟酒,這時文昕也沒有推辭,只是看著酒壺非常不好意思地說:
“還叫我喝酒啊?我可是從不喝酒的,中午已喝了那么多,晚上還要喝,一天居然要喝兩頓酒,可以這樣嗎?”
文昕那陣子晚上熱衷于看韓劇,像“一天居然要喝兩頓酒,可以這樣嗎”,明顯是韓劇中的句式和語氣。
我雖只看過半部韓劇《黃手帕》,但這已足以讓我不知不覺地以同樣的方式回答她:“只要不是經(jīng)常這樣,而且有特殊的理由,偶爾一天喝兩次酒也沒有什么不可以,你說呢?”
“對啊,我就是這么想才要喝酒的?!蔽年啃α?,朝我端起了酒盅,“阿哥,我敬你一杯!”
我就和她碰了杯,文昕也爽快地喝了杯中酒。我們碰杯后,我忽然就感到這頓晚飯有了一個主題。
“阿哥,我敬你一杯!”
文昕此后還一再這樣加以強調(diào)。文昕喝了好幾盅酒,將這個主旋律唱響起來。當(dāng)然多數(shù)酒還是我喝下的。
這是一次為了告別的聚會嗎,就像文昕向家里請假時所說的?只是對象不是她的同事。
明天中午,我確實不會再和文昕一起吃飯。
有了這個心念,我的思維一度還變得非常敏銳和極端。
想到那把鑰匙,可笑!
想到那個擁抱,可恥!
但仿佛為了拒絕告別,我拒絕了文昕買單,在她還沒掏出錢包時,我早已在賬單上簽了字。
“阿哥,你怎么這樣!錢給你!”文昕漲紅著臉,低下頭繼續(xù)掏錢。
我探過身去堅決地按住了她的手。
“阿哥,你捏痛我了!”文昕皺緊眉頭,無奈地說。
我們離開飯店后,我沒說去哪兒,文昕也沒問,好像不言而喻就是送她回家。但是我卻將車開回了香樟園。一路上對自己行駛的路線我都沒覺得有何不妥,開進香樟園時也沒覺得有何不妥,直到車在樓下停下,正要熄火,我才像從夢游中醒來,愣了一下。與此同時我注意到,對于我將車開回到香樟園,文昕一路上也未置一詞,甚至我都沒聽見她的聲音。她在做什么?也在夢游嗎?
我看一眼文昕,她也正幽幽地望著我。
“知道我把車開到哪兒了嗎?”我自嘲地問。
“怎么,你自己不知道嗎?”
“我以為送你到家了!”
她笑了一聲。
“既然來了,就上去喝杯茶。”我邊說邊熄了火,推開車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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